《看见》是知名记者和主持人柴静讲述央视十年历程的自传性作品,既是柴静个人的成长告白书,某种程度上亦可视作中国社会十年变迁的备忘录。十年前她被选择成为国家电视台新闻主播,却因毫无经验而遭遇挫败,非典时期成为现场记者后,现实生活犬牙交错的切肤之感,让她一点一滴脱离外在与自我的束缚,对生活与人性有了更为宽广与深厚的理解。十年之间,非典、汶川地震、两会报道、北京奥运……在每个重大事件现场,几乎都能发现柴静的身影,而如华南虎照、征地等刚性的调查报道她也多有制作。在书中,她记录下淹没在宏大叙事中的动人细节,为时代留下私人的注脚。一如既往,柴静看见并记录下新闻中给她留下强烈生命印象的个人,每个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没有人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人经受的,我必经受。书中记录下的人与事,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你和我的生活。
《看见》中,我没有刻意选择标志性事件,也没有描绘历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闻报道里,我只选择了留给我强烈生命印象的人,因为工作原因,我恰好与这些人相遇。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坚硬的成见和模式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
我试着尽可能诚实地写下这不断犯错、不断推翻、不断疑问、不断重建的事实和因果,一个国家由人构成,一个人也由无数他人构成,你想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已。——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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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
山西临汾人,1976年出生。
曾在湖南文艺广播电台主持“夜色温柔”,在湖南卫视主持“新青年”。
2001年进入中央电视台,先后在“时空连线”“新闻调查”“24小时”“面对面”等栏目担任主持人与记者。
现为央视一套专题节目《看见》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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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 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二 那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
三 双城的创伤
四 是对峙,不是对抗
五 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六 沉默在尖叫
七 山西,山西
八 我只是讨厌屈服
九 许多事情,是有人相信,才会存在
十 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
十一 只求了解与认识而已
十二 新旧之间没有怨讼,唯有真与伪是大敌
十三 事实就是如此
十四 真实自有万钧之力
十五 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
十六 逻辑自泥土中剥离
十七 无能的力量
十八 采访是病友间的相互探问
十九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
二十 陈虻不死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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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的基础是理解,你理解吗?宽容不是道德,而是认识。唯有深刻地认识事物,才能对人和世界的复杂性了解和体谅,才有不轻易责难和赞美的思维习惯
同性恋是先天基因决定的,几十种羚羊类动物里面,也观察到同性之间的性行为了,在灵长类动物里边,还观察到了依恋现象,人类的依恋现象,在某种程度我们就称之为爱了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最难受的不是头上和胳膊上的擦伤,也不是愤怒和委屈,是自憎的感觉——厄运中的人多有一种对自己的怨憎,任务是自我的某种残破才招致了某种命运。
一九四六年,胡适在北大的演讲中说:“你们要争独立,不要争自由。” 我初看不明白。 他解释:“你们说要争自由,自由是针对外面束缚而言的,独立是你们自己的事,给你自由而不独立,仍是奴隶。独立要不盲从,不受欺骗,不依赖门户,不依赖别人,这就是独立的精神。”
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善当然存在,但恶也可能一直存在。歉意不一定能弥补,伤害却有可能被原谅,忏悔也许存在,也许永远没有,都无法强制,强制出来也没有意义。一个片子里的人,心里有什么,记者只要别拿石头拦着,他自己会流淌出来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一个人不应该一辈子背着不加解释的污点生活
陈虻说过:“去,用你的皮肤感觉新闻。” 这地震把我从演播室震出来,震到了地上。
这些早就干枯失血的花瓣给我一个刺激,人是一样的,对幸福的愿望一样,对自身完整的需要一样,只是她生在这儿,这么活着,我来到那儿,那么活着,都是偶然。
理解的基础是感受。人能感受别人的时候,心就变软了,软不是脆弱,是韧性。
生与死,苦难与苍老,都蕴涵在每一个人的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 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已经知道有些人承受的东西是他人无力改变也无法体会的。唯一能做的是得到别人允许后,陪伴于此。跟你一起,试图感受你的感受
生命往往要以其他生命为代价,但那是出于生存。只有我们人类,是出于娱乐。
陈虻说:“你问一个问题的时候,你期待答案么?你要不期待,你就别问了。” 我不作声。 我问医生朋友:“为什么我呼吸困难?” 他说:“情绪影响呼吸系统使呼吸频率放慢,二氧化碳在体内聚集造成的。” “有什么办法吗?” “嗯,深呼吸。” 上楼的时候,我深呼吸;下楼的时候,我深呼吸。我看着电梯工,她松松垮垮地坐着,闲来无事,瞪着墙,永远永远。我强烈地羡慕她。
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
我们对于一件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容易形成判断,而且是越容易形成强烈的单纯判断。
道德,不是没有弱点,而是看清他,然后遏制他。
没人跟你过不去,是生活本身矛盾密布。
语言很多时候是假的,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才是真的。
我问张北川:“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受同性恋者?” 他说:“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把生育当作性的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
心灵与心灵的相遇才是文艺。 ——柴静
公众对记者这个职业的要求是揭示这个世界,不是挥舞拳头站在什么东西的对面。
别在生活里找你想要的,要去感受生活里发生的东西。
做一个能够知道世界并不完美,但仍不言乏力不言放弃的人。我们有信心相信让明天更美好!
“你不可能是个好新闻人。”有同行直言不讳地对我说。 “什么是?” “爱打听,好传播。” 是,我本性不是。我每天四处打电话争取采访机会,做了很多独家的选题,但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领导和同事接受我,让这件事成为第二天的媒体头条。我知道什么样的题能拿奖和被表扬,可我心里清清楚楚,这些不是我打心眼儿里有欲望的题,它们不会触动我。
我原来以为这一辈子,就是每天想着怎么把一个问题问好,把衣服穿对,每天走过熟悉又局促的街道,就这么到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善当然存在,但恶也可能一直存在。歉意不一定能弥补,伤害却有可能被原谅,忏悔也许存在,也许永远没有,都无法强制,强制出来也没有意义。 非常同意,人的一生,本来就是善良与罪恶,人性与兽欲不断交织不断干戈的过程。
现在到了电视台,做了新闻,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工作,卖命地工作,但我是在为制片人、奖金、虚荣心,为我的恐惧而工作。最简单的东西没有了,我的 心不在腔子里。 有天,吹着高高的头发,化了妆去录节目,路上碰到一个当年的朋友,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可小心,别变成最初你反对的人。”
真相往往就在于毫米之间,把一杯水从桌上端到嘴边并不吃力,把它精确的移动一毫米却要花更多时间和更多气力,精确是一件笨重的事。
崔永元劝过我一次:“你不适合调查,跟在别人后面追,那是疯丫头野小子干的事,你去做个读书节目吧。”他怕我有点逼自己。我深知他的好意,但文静了这么多年,一直泡在自己那点小世界里头,怕冷怕热怕苦怕出门怕应酬,除了眼前,别无所见。有次看漫画,查理布朗得了抑郁症,露西问:“你是怕猫么?”“不是。”“是怕狗么?”“不是。”“那你为什么?”“圣诞节要来了,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知道了,”这姑娘说,“你需要参与进这个世界。
电视节目习惯把一个人塑造为好人,另一个是坏人,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词语大全,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坏事的人。
认识自己越深,认识他人越深,反之亦然。
大学毕业后他不想赚钱,父母担心他没有生存能力,他做了一份装卸货物的工作,父母说这样太可惜了。他说:“为了钱做是可惜的,不是工作低级可惜。”
当一个人的本能要求他逃避或是还手的时候,他能留在原地、忍受着攻击的前提是,有一个公正的游戏规则,并且深信对方会回到游戏规则中来。
当一个人关心别人的时候,才会忘记自己。
有的人他没有承受能力,别人骂他,或者对待他不好,他承受不了,所以他必须反应,本来是不想打人,但因为受不了就必须打人。他控制不了自己,就是心里不自由。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坏事的人。
记者提供的是事实,不是情绪。
人们在还能笑的时候,是不容易被打败的。
失败感比口含硬币还苦。
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满溢出来,坚硬的成见和模式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
人生奇诡,处处与旧日生活撞在一起。 ——柴静 《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来。
真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
“痛苦是财富,这话是扯淡。姑娘,痛苦就是痛苦,”他说,“对痛苦的思考才是财富。”陈虻
其实只有善良的人才能刚性。善良的人做“对抗性”采访,不会跃跃欲试地好斗,但当他看护真相的时候,是绝不撤步的对峙。
回忆是一种清洗
天塌地垮,人只能依靠人,平日生活里见不着,不注意的人。
这就是生活吧,不可能靠口号就度过去。
爱和善是能力,而不是情感。
这样的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在于不安。
看这个人的眼睛,就知道真不真诚。
“她去世快六年了,我不跟人谈她,不看她照片,也不愿别人跟我谈她,每次梦里终于看见她的时候,心里都松一下:看,她没死,我就知道。有时在梦里我小声喊她:“奶奶” ,她靠在门边上,看着我,不认识了,说:“谁呢?” 我心里凄凉,又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你,不值得你认得。”
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无意识,那才相当于死。
柴静忍耐着,没有流露出不满。她脸上扑着粉,不,说挂着霜更像一些。她仍表现出很有涵养的样子,但是,当一个人表现得很有涵养,其实是传递着不以为然的意思。
不管任何人,你去告诉别人应该怎么样,这就是错的方式。
许多事情,是因为有人相信,才会存在
我这个年龄经历的所有事都特别淡。
痛苦就是痛苦,对痛苦的思考才是财富。
宽容的基础是理解,你理解吗?宽容不是道德,而是认识。唯有深刻地认识事物,才能对人与世界的复杂性了解与体谅,才有不轻易责难与赞美的思维习惯。
人心的事,没有经受过的人往往想象不到,所以还是得留些敬畏。如得其情,哀矜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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