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于一八六一年在《时报》杂志第一——七期连载。因属于长篇连载性质,为了吸引读者,小说情节必须引人入胜,跌宕起伏,高潮迭起,而且在发展到最高潮时要突然中断,让人接着看下一期。所以当时称这一类小说为“随笔式小说”,以情节紧张曲折见长,类似于欧仁·苏的《巴黎的秘密》。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中断了十年的文学生涯之后,在这类文学体裁上所作的第一次尝试,即让小说带有强烈的戏剧性。以后,这种随笔式小说所使用的某些手法,成了他后期许多作品的固有形式,并发展成为不同于传统命运小说形式的小说戏剧形式。这种小说是对传统命运小说形式的突破,是新小说形式的开端。什么是小说戏剧形式呢?那就是“选择人生的一个危机时刻,在紧凑的、高度浓缩的时间过程里,在旋涡般相继发生的戏剧性事件中,展开小说人物之间的。心灵对话,展开对世界性问题,人类灵魂问题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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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俄国19世纪文坛享有世界声誉的小说家,他的创作具有极其复杂、矛盾的性质。擅长心理剖析,尤其是揭示内心分裂。他的小说戏剧性强,情节发展快,接踵而至的灾难性事件往往伴随着复杂激烈的心理斗争和痛苦的精神危机,以此揭露资产阶级关系的纷繁复杂和矛盾重重,具有深刻的悲剧性。1846年发表处女作《穷人》, 1859年因参加革命活动被沙皇政府逮捕并流放西伯利亚。十年苦役流放回来后创作重点逐渐转向心理悲剧。《罪与罚》(1866)使作者获得世界声誉。主要作品有《双重人格》(1846)、《女房东》(1847)、《白昼》(1848)和《脆弱的心》(1848)、《群魔》(1872)、《卡拉马佐夫兄弟》(1880)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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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公爵道歉后开始更衣。他便劝我说,上那里根本用不着更衣打扮。“除非衣着能使人显得更精神些!”他说着,像宗教裁判官似的从头到脚审视我,“您知道,这些无非是上流社会的偏见……而要完全摆脱这些偏见又是不可能的。在我们的社会里,您永远也不会找到没有偏见的理想境界。”他发表完他的议论,看到我还有一件燕尾服,颇为满意。
“我其实很清楚,”她补充道,“公爵想要我的钱。他们总认为我还完全是个孩子,甚至当着我的面也这样说。我可不这么看。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们都是怪人:他们自己才是孩子呢,瞧他们成天忙忙碌碌图个什么呀?”
我对你再说一遍,他所熟悉的、喜爱的还是那个小姑娘,他连想都不愿去想,有朝一日我会长大,成为一个女人……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一个人一旦认识到自己是傻瓜,他就不再是傻瓜了。
一个人最伟大的功勋,也许就在于他能满足于在生活中扮演一个次要角色。
尤其引入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看上去很漂亮的、灰色的、毫不掩饰的眼睛。仿佛唯有这双眼睛不能听从他任意摆布。他可能也想用温和亲切的目光看人,但他的目光仿佛具有两重性,在温和亲切的目光之中也闪劫着残忍的、不信任的、寻根究底的、居心不良的神情……
他性格软弱。他发誓要忠实于你,但同一天他又同样真挚而诚恳地表示要献身于另一个人;而且他还会第一个跑来把这件事告诉你。他也可能做坏事;但却不可由于他做了这件坏事而责备他,而只能为他惋惜,他也能做出自我牺牲,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自我牺牲!可是只要他获得一个新印象,就又会把一切全都忘光。
事情往往是这样:如果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某个人,那么这几乎预示着你日后准会喜欢他。至少我总是这样的。
“不错,我宁愿去沿街讨饭,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她边哭边喊,“我妈妈也讨过饭,临死的时候,她对我说:‘宁愿受穷,宁愿讨饭,也不要……讨饭并不可耻:我不是向一个人讨饭,我是向所有的人讨饭,而所有的人并不是一个人。专向一个人讨饭是可耻的,向所有的人讨饭并不可耻,有一个讨饭的女人这样对我说过。因为我还小,没地方可以挣钱,所以只好向所有的人讨饭。我可不愿意留在这里,不愿意,不愿意!我坏,我比谁都坏,瞧我有多坏!”
仅仅为了揣摩一个坏人的想法,值得这么激动吗?由他怎么想去!
近来我发现自己对身边琐事总是无谓担心,这又有什么意义?正如一位思想深刻的评论家愤慨地分析我最近发表的一篇小说时指出的,这种无谓的担心只能妨碍我生活,妨碍我明确地观察人生。但是,尽管我又是沉思,又是自怨自艾,却依然留在原处。
他还讲了许多话。他醉得越来越厉害,变得十分伤感,几乎要落泪了。马斯洛博耶夫本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总是很有心眼儿,显得有点早熟;从学生时代起他就为人狡猾,工于心计,投机取巧,刁钻古怪;但从本质上讲,他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他是一个沉沦堕落的人。在俄国人当中,这种人为数不少。这些人往往很有才干,可是他们头脑里的一切,不知怎么乱成一团;此外,在某些紧要关头,他们由于自身的软弱,往往会有意识地去干违背良心的事。他们一再沉沦下去,而且自己早就知道,他们正走向毁灭。顺便说一句:马斯洛博耶夫已经酗酒成性,难以自拔了。
“你起码得告诉我一点儿什么,哪怕就说说为什么我非得提防公爵不可。”
“好的,这可以做到。我的朋友,一般说来,我受人之托,总要给别人办一些事。不过你想想:人家之所以委托我办事,正因为我不是个多嘴的人。我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什么呢?所以请你不要见怪,如果我讲得很一般,很笼统,我只是为了向你说明:他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人。”
“你冷静一些,叶连娜,你不能去找她,”我说,“她会折磨你的,她会把你毁了……”
“就让她毁了我吧,就让她折磨我吧,”叶连娜激动地抢白说,“我又不是头一个:不少人比我好,他们也在受折磨。这是街上一个要饭的女人对我说的。我穷,可我愿意受穷。一辈子受穷。妈妈临死的时候就这样嘱咐我。我可以干活……我不愿意穿这身衣服……”
“我受得了。别人骂我,我就故意一声不吭。别人打我,我还是一声不吭,一声不吭,让他们打去,反正我不哭。我不哭,就会把他们气死的。”
“瞧你,叶连娜!你心里有多少怨恨,你又多么高傲哇!看来,你遭受了很多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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