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並不是一本關於五月的書,而是關於我自己,其後與倖存之書。
如今,我航過那個鬱悶的赤道無風帶了嗎?我即將出發去哪裡?抑或,我從何處歸來?寫作的船帆下垂擱置了非常久,水天一色,霧氣茫茫,記憶的魔山,五月,想來不只是我陪她走過一段性別認同之路,她也伴我熬過一段非常漫長的寫作認同之旅,即便是她已經不存在的歲月裡,她的形象及其書寫,對我是一種撫慰,也是一種刺痛,我們曾經彼此反對,卻又同時扮演傾聽者的角色,無論是不斷攀高追尋,或是不斷挖深內化,我們爭執,終致諒解,了悟彼此並沒有太大的衝突。
這是用時間慢慢堆積起來的一本書,有些地方寫得驚人的好,她文筆的成熟以及這個作品能去解答很多問題,包括五年級世代的早逝與斷裂;它能去回答一個女性作家怎麼樣走過情感、創傷和死亡,或是如何去經歷一個同志朋友的死亡,然後從否定書寫回到書寫的過程。──周芬伶
小說《其後》,不是祕辛,不是自傳,不是內幕,也不是告解或懺悔,更不只是告白,而是在小說的文字共和國裡才能有嘉年華與眾聲喧譁成立的意義。我們卸下偏執、成見、既定印象的武裝,循小說家的思路前行,恍兮惚兮,召喚不語的死者,一起完成內在的逆旅。我要說,賴香吟寫完《其後》,走出來,是生者仗義承擔的勇氣,是「季札掛劍」的用心如日月。──林俊頴
太浪漫的我們,在年輕的時候,都一定得死過一次。那樣的死過之後,再回頭,看見的都會不一樣了……為你終須拿回屬於你書寫權利的毅然感到驕傲,因為這是一個時代的故事,是關於你如何活下來,而不是關於某人為何而死的故事。 ──郭強生
霧漸漸散的時候,她們已經不在那裡了。
該如何懷著那些傷害的故事繼續生長下去?不能忘卻,又不能時時記得;傷害的故事往往既美麗又醜陋,那其中,無論如何,曾將一個人最好的可能、最壞的黑影展演到極限,如果我不足以理解那其中的內容,也沒有什麼資格去保存這些──
生命之書某一些頁數被撕去,難再前後連貫的故事,但我們依舊會克難地將之讀完。
我沒有能力阻擋謊言與傷害於生命之外,沒辦法使事物結晶於至美的瞬間──如果這是你與我,青春之心所堅持要做的──做不到,死亡也不是做到的辦法。相反的,在死亡之後的流水時光,我目睹的盡是變化,滄海桑田,人之變貌與情感的質變,一切不可阻擋,也往往情有可原。夫復何言。取代眼淚與吶喊的是強烈的孤寂感漫天而來,無孔不入,可相信我,心靈有其不死本事,如果你還在,想必能和我一樣,沒什麼好慌張的,孤寂就孤寂吧,與孤寂同在,細看它的模樣,看熟了就沒有什麼好慌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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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香吟
一九六九年生於台南市,受教育於台灣大學,日本東京大學。一九八七年發表第一篇小說,之後散文、短篇小說散見各報章雜誌。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台灣文學獎、吳濁流文藝獎。著有《史前生活》、《霧中風景》、《島》、《散步到他方》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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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为收拾,然后在她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之行,如果有天我们湮没在人潮之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要活得丰盛。”其实我当时没有野心。但之行有。
有些人,你不会忘记看到他的第一眼。那当下的时空气氛,那个人的姿态,仿佛在记忆库瞬间结冻,任凭后来时空如何更替冲刷,不会蚀坏,不会腐朽,不会消亡,永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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