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树

本书是陈志勇继《观像器》后，与盖瑞·克鲁合作的第二部作品，讲述了一棵种植在无名士兵雕像旁的树的故事。很多年过去，当地的议会决定砍掉这棵树，这促使一个家庭中的四代人思考个人和公众记忆的真实本质。

内文使用织物、树叶、木材、生锈的金属、照片等综合媒材，将拼贴与油画、素描相结合，带给画面独特的魅力，不仅适合孩子，也很适合大人阅读。

《纪念树》创作手记：

《纪念树》讲述了一个小镇上，由返乡士兵在纪念战争的无名士兵雕像旁种下的一棵树的故事。很多年过去，这棵树长得又高又壮，但因此影响了树旁的雕像，也给如今这个更庞大、更繁忙的城镇造成了交通隐患。当地的议会决定砍掉这棵树，这促使一个澳大利亚家庭中的四代人思考个人和公众记忆的真实本质。

我和本书的文字作者盖瑞·克鲁在文本及插图方面合作密切， 使文图以一种低调却发人深省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本书最吸引我们的地方在于，它不是以战争、回忆或怀念这种“宏大”的主题结尾， 而是落脚在构成日常生活的那些微小、沉静的记忆。真正关乎于记忆本身的复杂本质。我试图在这些插图中展现这一点，为此让画面显得支离破碎，有时磨损褪色，并且与盖瑞的文字风格相契合。为了达到这种效果，我将拼贴与油画、素描相结合，使用织物、树叶、木材、生锈的金属、照片、报纸、死去的昆虫和其他搜集到的物品。因为使用了这样的组合搭配，许多图画并不是平面的，也无法正常扫描， 只能通过拍摄录入。

整个故事由不同的家庭成员关于这棵特别的树的回忆组成，但我并不想按照文字的内容来画出这些讲述者，甚至不想直接画出他们所说的内容（有了盖瑞的文字，这也就没有必要了）。因此，大多数图画都是通过隐喻的方式来构建情绪——一只残破的风筝、一些彩色的茶杯、一枚发芽的种子、一只飞起又落下的金龟子，等等。我们没有展现很多内容，包括树被砍倒的画面，但是我们传达了一种感觉，仿佛一切都是无声的回忆。

对比其他关于战争的绘本作品，本书尝试了不同的呈现方式。大多数生活在澳洲外郊区的年轻人，就像20世纪80年代的我一样， 几乎没有经历过战争，文字和图画也只能赋予他们观众的视角，而无法使他们身临其境。尽管每个人的生活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过去一个世纪内的各种战争及冲突的影响——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影响（当然，我并不希望这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但关于战争的记忆和随之而来的情绪并没有被完全继承下来。

如果无法通过符号直接见证其内涵，这种文化记忆也有可能在民族主义的抽象概念和仪式中消散。一分钟的默哀本身并不蕴含意义。同样，《纪念树》中的纪念雕像不能为自己发声—被种下的纪念树也不能。它们必须被赋予树下那些普通人的思想和情感。或许，这本书的目的是为读者打开一条通道，以思考符号在集体记忆中的真正作用方式，就像一个需要持续不断被加注才能填满的容器。

作为一名插画家，本书的绘画和设计包含三个关键的理念。第一， 用多媒材的碎片去模仿记忆的“质感”。我们不会像录像带一样清晰、完整地记得事情的经过，反而记忆会像褪色的片段和插曲那样在脑内浮现，并且容易受到梦境的影响而歪曲、消散。奇怪的小事能够以一种非常个人的方式唤醒记忆，气味是最明显的一种，还有那些乍看之下的平庸细节—织物的颜色，碎裂的瓷砖，干花，开裂的木头节和茶杯。事实上，书中页面的布局并不是连续的，而是从一个环境和情绪转到下一个环境和情绪，并且包含对某些对象的关注。这是为了让这本书读起来更像一段记忆，而不是一次经历。

第二个关键的理念，也是我在其他地方提到过的关于插画的普遍观点，即图画不需要清楚地“说明”文本。我一开始就以“切线””这个概念来与盖瑞讨论过这一点，即图画会偏离主题（关于战争纪念雕像的讨论），就像谈话时经常会发生的那样。所以，图画中会包含一些超越文本的短暂感受，并且不一定是很清晰的。同样， 我也会极力避免画出任何讲述者。引出故事的太爷爷是个例外，但他也渐渐地消隐在画面之中；还有最后一页上的男孩，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大多数时候，叙述者的存在只是暗指叙述内容，而不是“明示”。

同样，视觉画面和文字叙述的时间实际上是不一致的，尤其是在故事的最后， 三代人讨论着当地议会很快砍倒那棵树的可能性，但我画出了树被砍倒后的情况。这可能进一步暗示，文字中的所有谈话内容都是那个小男孩的记忆，他现在可能已经成年了。

第三个理念是将某些页面上的文字全部删除，然后观察图画在没有叙事文本的情况下是否有讲述“故事”的能力，同时也能够防止读者“只读不看”。虽然我很爱绘本这种形式，但在很多方面，我发现文字和图画会彼此分散注意力——在创造意义时，它们彼此可以是一种负担，也可以是一种便利。我尤其对用沉默来给书增加深意这一点感兴趣，因为有太多的感情是无法通过文字来传达的，而这些故事只是从湖面上将将“掠过”。盖瑞的文字为视觉“间隙”提供了一些机会，使角色免于谈论让他们感到痛苦，或者无话可说的事情。

——陈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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